“黑血猎弓(Chasser à l'arc)!”
她愤恨地盯着蟒蛇,以近乎吼叫的声音喊出来,把头伸向了八倍镜。
“死吧!”
瞄准的,是蟒蛇的头部,更加响亮的枪声打破了寂静,她又往下压了压,瞄准蟒蛇七寸的部位扣了好几下扳机才罢休。
羽鸢从64号的怀抱里抬起头,看到已经被打出一身血洞的蟒蛇,不禁倒吸一口气。
“安妮拉小姐,这都是……”
安妮拉从地上爬起来,顺势拿过枪,背在背后,左手捂住还在渗血的老伤口,“走吧,这鬼玩意不会威胁……”
羽鸢看到安妮拉脚一软,差点没倒在地上,急忙迎上去用身体扶着她。
“真的没事吗?”
“少罗嗦!快走!”
她咳出一口鲜血,不客气地命令道。
安妮拉使劲推开羽鸢,无奈失血太多力气使不上,只剩下喘气的力气了。
只顾着战斗的她确实没有发现,一放松下来,自己的全身上下的老旧伤口统统裂开了,因为蛇甩的那一下的力度远比安妮拉的估算还要大。
黄沙上出现的一大摊血迹格外显眼,羽鸢望着从刚才脸色就特别阴沉的安妮拉,到底她怎么了?
波隆先生也爬上羽鸢的左边肩膀,望着安妮拉说:“不行的,你没发现吗,现在已经连弦者诅咒都来不及修复她的伤口了,恐怕她的旧伤全都被刚才的蛇触发了。”
说来也是,自从认识安妮拉小姐之后,每一回遇到她都是浑身是伤的样子。即使弦者诅咒会修复身体,但是要是伤口太多的话,修复的时间就会比平时还要延长好几倍。一般这种伤口太多的时候,公会会强制战斗员休养。
“我还能走……”
安妮拉瞪了一眼波隆先生,踉踉跄跄地挪了几步,最后还是体力不支一头倒在地上。羽鸢急忙扑过去,这也太拼了吧!“别勉强了,安妮拉小姐!”
“还能……”
她的牙关几乎要咬出血,嘴角还挂着刚才残留的血迹,身体已经发出悲鸣,而从刚才那条蛇袭击开始,能藏身的地方已经没有了。举目望去四处都是平坦的沙地,再来一条刚才的蛇的话,恐怕他们……
她正要勉强爬起来抬起沉重的脚,忽然脚下一轻,自己的身体已经被一个巨型铁块抬起,护在怀里。原来是64号面无表情地抱起安妮拉,安妮拉也是面无表情地望着他。
羽鸢松了一口气,幸好安妮拉没有下意识一枪打爆64号的头。
安妮拉绽出一丝苦笑,放下了准备举起的手臂。
“箱子,帮我带一下。”
羽鸢听到安妮拉的吩咐,跑到另一边,找到了安妮拉那个堪比小孩棺材的绿色箱子,一提起绳子他就觉得特别沉,平时安妮拉就是背着这么重的箱子四处跑,还能开枪战斗?
“真是可怕。”
他只能拖着走,根本背不起来。
勉强拖了几米后,羽鸢听到了沙地不远处的几声轻轻的“唧唧”声。
鸡叫???
开玩笑,沙漠里会有鸡?
羽鸢觉得自己这个想法非常滑稽,于是吃力地继续往前拖,可这声音越来越近,也不像是箱子里面传出来的声音。
刚闭上双眸的安妮拉睁开眼,慢慢摸向腰间挂着的手枪。
羽鸢愣愣地停下脚步,箱子发出沉重的“哐当”声。
一大堆黄色羽毛的小鸡,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,围住了羽鸢和64号。安妮拉下意识拔出枪,凶神恶煞地举起手枪瞄准面前的……一只成年白羽鸡。
“我一定是饿得出现了幻觉。”羽鸢心想。
那堆鸡挤在一起,毛茸茸的一团团,非但没有畏惧安妮拉,反而还围着64号不停叫唤,挤得更加拥挤了。羽鸢根本数不过来这里有多少只鸡,大大小小的起码有几百只了,忽略地上的黄沙,他还以为自己是在参观养殖场。
为什么这里会有鸡?!
这可是荒无人烟的沙漠啊?
“为什么这么多鸡?”
羽鸢擦了擦额头上的汗,看着地上围着他们的一大堆毛色各异的鸡。
安妮拉的神色动摇了,到底这是怎么回事。
羽鸢一把抓过波隆先生,使劲摇晃着它:“快点翻译!启动语言模块啦!”
“你特么就这个时候会找老子帮忙!”波隆先生抱怨道,但是还是乖乖启动了模块翻译它们的语言。
看着这一大堆活蹦乱跳,拥挤不堪的鸡,64号显然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,抱着安妮拉也不知道该怎么办。羽鸢也是无从下脚的样子,脚下被鸡挤着,别说前进,还要小心那些鸡粪……回想起前段时间自己浑身鸡毛鸡粪、臭气哄天的样子,羽鸢就有心理阴影了。
这种事情还是别来第二次比较好。
不过,那些鸡似乎发现了什么,开始小心地往后退。羽鸢还没反应过来,一只鸵鸟就风风火火地跑到了他们面前。波隆先生被羽鸢抓着,点亮了语言模块当翻译。
那只鸵鸟说:“感谢你们拯救了我们!”
“救了?”
“杀了那只耶梦加得!你们是我们的英雄!”
“……那条蛇??”
羽鸢被吓到了,这条蛇居然是耶梦加得?他差点没喷出来。
于是在跟鸵鸟的一番交涉下,羽鸢算是争取到休息的地方,在一帮鸡的热情簇拥下,他们来到了那些禽鸟的栖息地——一片绿洲。
那些鸟认为安妮拉和羽鸢是英雄,杀死了那条巨蛇,所以它们很乐意空出一片地方,暂时让安妮拉休息疗伤,还给羽鸢带来了水和一点食物。
隐藏在地下洞窟里的绿洲,不光是森林,甚至还有一大片清澈的地下河流,这种奇异的景象,连安妮拉都瞪大眼睛看着。
阴凉而惬意的微风吹进洞窟,清澈的河流并没有被黄沙污染,而洞窟顶端的开口照射的阳光却没有地面那会的炙热无情,只是照进来一片地方,照亮了带着些微湿润的地面。翠绿的灌木丛和草地点缀着距离河流的那一片地方,绵延到洞窟边缘。
“头一回见到……”
沙漠里面有那么多鸡,恐怕也是羽鸢人生第一次见到了。
那一大群起码有几百只的鸡正在那边玩耍扑腾呢。绿洲和鸡,一起出现在这里,真不是能随处可见的景象。关键是,这里并没有活人生存的痕迹,完完全全就是鸟类活动的迹象。羽鸢开始四处寻找能当草药的东西,于是钻进了灌木丛。
安妮拉做了个手势,让64号把自己放下来,64号顺从地放下安妮拉,安妮拉背靠在64号的膝盖边,吃力地掏出烟盒,点燃了一根烟。袅袅的烟气往上冒,安妮拉望着那一圈天空愣住了。
“傻大个,你在听么。”
64号笨拙地点了一下头。
安妮拉也苦笑了一下,“呵,你这种魔王也有被牵制的一天。你到底想在她身上追求什么?”
64号听到这个问题,下意识摸着自己的胸膛。
安妮拉吸了一口烟,望着那微弱的火花,“心?”
64号转过头望着安妮拉,并没有回答。
安妮拉吐出烟雾,喃喃自语地说:“真是奇怪,你已经杀了那么多人,居然会想要心。不,说不定是你想要的,是……想要看别人的心吧。甚至是星球的心。”
白银色铠甲周身散发的黑雾,缩回到铠甲的间隙里。
“我跟你也差不多,你还记得吧,0号世界。”
“0号,已经,没有。”
“嗯……那个世界,不,那个宇宙已经被灭杀得一干二净了。大概也就只剩下我对那个世界有记忆了。我以前,也是这么厮杀过来的。只要是我枪口扫过的地方,基本没有活物能站着。”
安妮拉无所谓地望着那片袅袅消散的烟雾,摸了一把自己的下巴,血迹开始干了。
“那又怎么样,我只是想活着。”
“心?”
“大概,只是必须的器官而已吧。”
安妮拉也摸了摸自己的胸口,反正只要这里不被打到,自己哪里受伤都无所谓——不对,即使这里被打穿也无所谓了。
“弦者诅咒,跟你接受的诅咒本来就不是一个级别的。你要不试试?说不定真的有心生成哦。”
64号面对安妮拉的玩笑话,默默摇摇头。
“是吗。”安妮拉有点气馁,这烂铁还真是无趣。
她丢掉已经烧完,仅剩烟头的那根烟,望着64号说:“总之,跟着她肯定有答案,何况,等你知道痛,知道在意的时候,你肯定就有心了。”
“我,不是,生物。”
64号静静地反驳道,安妮拉耸了耸肩。
“知道啊,但是,不是生物也无所谓,心嘛,想有的话,不是还有很多方法吗?虽然我不知道怎么做到,所以傻大个抱歉啦,我不知道。”
伤口不再作痛了,安妮拉抚摸着腹部已经修复的伤口的皮肤,看来休养还是有效的。只是这段时间不能再受伤。
“杀戮潘多拉。哼。”
64号看着冷漠地笑着的安妮拉,安妮拉白了一眼64号,问:“你知道么,我的名字里藏着的另外一个名字?”
“嗯?”
“我啊,本来就不算人类了。因为是神造出来的潘多拉,带来灾难的臭娘们。”
像是自嘲一样,安妮拉嘲讽地笑着说:“这就是我的名字真正的意义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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